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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有一件事，让夏霖嫉妒得快要失去神智。 那就是，她的废柴师弟小叶子居然成了无名山真仙的入幕之宾！ 这不，一大清早，小叶子房间没人，就知道他去哪了。 夏霖不大开心地在二楼最那边的房间外踱来踱去，里面有细微的说话声传来，仔细听，就能分辨得出是两个人。 江枫始终寡淡如水，叶霜河时而好奇，时而平静，但无论是什么语气，都会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。 夏霖身为女人，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——小叶子最近太兴奋了，兴奋地让人感到不正常。 平日没事的时候，天黑就上床，不过辰时不会起床，完美做到了日落而息日出却不作。 可是自从江枫答应教他个什么凝气决，天天快四更天才睡觉，卯时外面鸡一叫就起来了，现在差一刻到辰时，他们两个已经在屋里叽叽咕咕好久了。 “哎，小叶子自从入了承影派，就没这么勤奋过。”她无限感慨，不禁想，这是为什么呢？是师父教的不好还是师兄师姐没好好带他？ 其实，也怨不得小叶子，别说是他了，她自己也想去蹭蹭无名山的仙气，可惜江枫说小叶子是因为幼时染煞根骨不净，所以才特殊照顾一下，用别的法子帮他引引气，而她现在的基础，只要好好修炼，再过几年便能修出元神，此时拐到别的路子上去有害无益。 反正说了半天，就是不肯教她。 夏霖吐出一口幽怨气，准备下去吃早饭。 她刚一迈腿，房门开了，叶霜河神清气爽地走出来，笑着道：“师姐早啊！” 夏霖：“早。” 叶霜河：“师姐今天惦记你的护花真人了吗？” 她没好气：“我都惦记七八年了，有用吗？” “是是，你得记住，要成为她老人家的女人，多少温柔娴淑一点——”叶霜河边说边护着头窜下楼去，防止师姐打爆他的脑袋。 “小叶子你给我站住，把话说清楚！什么叫我要成为她老人家的女人——”夏霖气得脸通红，二话不说拿起剑鞘就追着打上去。 成为护花真人的女人，小孩没娘说来话长，这是一个已经好多年的老梗。 夏霖还没入承影派的时候，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乡下女孩，家里连着生了三个姑娘，爹妈在男孩是个宝女孩是根草的村子里，简直抬不起头来。 她是老大，不像妹妹们听话懂事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，她才六七岁就穿着男孩儿的麻衣短衫，硬要随他爹下地里割稻子去。 有时候，在田间碰到邻里乡亲带着儿子来耕地，她爹就会被嘲笑：“我说老夏呀，小姑娘跟着下什么地呀，在家织织布纳纳鞋底，等着嫁人不好吗？就这么面朝黄土背朝天，满手茧子以后当心没人要啦！” 每每这个时候，夏霖就要抓起一把泥巴朝那不积德的嘴里扔进去，插着腰，凶巴巴地告诉他：“你不就有个儿子吗？有什么了不起！你看着，总有一天，我就是会比你那宝贝儿子更厉害！” 然而，等待她的永远都是一片哄堂大笑，谁都没把这比稻子高不了多少的小丫头的话放在心上——谁不知道，女人活着就是为了嫁人，然后相夫教子，生下下一代传香火的男人。 不管是在他们鸡犬相闻的小山村，还是冠盖如云的大城市，都是一样的，这个世界，终究还是男人的世界。 后来有一天，有个一条腿是木头的老道士路过他们村，看到正在水田里和一干男丁比赛插秧的小姑娘，便叫了她过去。 细细碎碎地问了她许多事情，家里几个人，地里几亩田，连生辰八字都反反复复推敲了三四遍，最后问她，愿不愿意做他徒弟，入他承影派修仙？ 夏霖当时根本不知道修仙是什么东西，只听说好像得道的仙人都能不吃不喝，腾云驾雾，厉害得很。 但眼前这个老道士，连两步利索路都走不了，怎么看怎么像是骗子。 于是她说：“谢谢爷爷的好意，可我家里离不了我，我不能走。” 老道士说：“我在村子南面那座财神庙里等你到明天巳时。” 夏霖说：“您就是等到明年，我也不会走的。” 老道士听后一笑，也不勉强她，只给她讲了一个故事，关于本派第七代掌门，护花真人晏汐岚，为保护世人，统领各家仙门修士发动了一场名为闭月的战争，屠灭了妖族寂月境的故事。 她听完后，一晚上都没睡着觉。 第二天天没亮，夏霖悄悄爬起来，把全家人的早饭做好，然后站在床边呆呆地看了熟睡的爹娘和两个妹妹好半天，擦擦眼泪咬咬牙，转头朝村南财神庙跑去。 当时老道士正坐在蒲团上打坐，听到她来，缓缓睁开眼睛，欣慰道：“我就知道，你不是能在这小村子里耽搁一辈子的女人。” 夏霖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特意强调是女人，但这是她第一次被父母之外的人认可，又刚刚经历了破釜沉舟的决定，一听这话顿时热血澎湃，然后气壮山河地接了一句：“没错，我是要成为护花真人的女人！” …… 大话一时爽，事后悔成狗。 她入了承影才知道，护花真人，那就是个传说，虚幻程度跟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差不多。 十岁上山，到现在已经快有八年，她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，在第三年上引气入了体，现在离结元神，大概还至少有十年时间吧…… 所以，她年幼无知的那一句“我是要成为护花真人的女人”，也毫不意外地变成了——“我要成为护花真人的女人”，汉语文化，博大精深，一字之差，谬以千里。 这段子原本是晏子渊想起来调侃她的，后来叶霜河上了山，变成了他的宠物，时不时就拿出来耍个贱。 这个故事，江枫已经听叶霜河给他讲过，看着那一追一跑的两师姐弟，心里也不禁好奇，这位护花真人到底是位什么样的人物，她真的在无名山上？ 还有承影派这么个破落户，居然还有那么风光的前辈，统领各家仙门，屠灭妖族这种事，放到现在，怕是没有一个门派能担得起来，至少风头最劲的天乾宗做不到。 不过所幸，妖族也早就亡得差不多了，只剩满天下无处不在的食人妖煞，真正可以令山河变色的大妖已经有七八百年没有出现过了。 这几日和人相处，渐渐把他孤僻的性子往外拉了拉，总算不觉得和外人坐一桌吃饭是件多么难以忍受的事情。 叶霜河每天都邀请他一起吃早餐，今天终于收到回声了。 所以小叶子今天心情好到爆，一出门看见他正在门外听墙根的师姐都觉得格外可爱，不调侃一句怎么对得起她呢？ 晏子渊正坐在楼底下，慢条斯理地把第一个包子塞到嘴里去，耳朵跟前就像放鞭炮一样，噼里啪啦地充斥着那两个家伙的吵嚷声。 “师姐，你每天这么风风火火像什么样子，要淑女一点，要不以后嫁给谁去！” “去你的嫁人生孩子，老娘这辈子都不可能的！” “哎？是吗？那要是嫁给你的大本命护花真人呢~” “你你你——你污蔑我可以，不许污蔑她！” “哪里就是污蔑了，你看护花护花，护的就是你们这些娇娇柔柔的小花儿~” “我怎么像小花儿了！我一次能提二百斤的东西，你行吗——” “……”晏子渊终于忍不了了，把包子往盘子里一摔，回头震怒道：“兔崽子是吃了枪药，停不下来了？！” 结果，没看着那两个要捅翻天的小崽子，倒看着楼梯口一个白衣佳公子。 江枫也没想到，自己第一天屈尊降贵下来吃个饭，就被人训了个正着，待空气冷静几秒钟，淡淡道：“我就是下来点几个包子，枪药晏公子自己留着吧。” 晏子渊擦汗，他和这个真仙大人是八字不合吧，一见面就开掐，而且还都是因为些莫名其妙的原因，论嘴上功夫他自然不输此人，但…… 他瞄一眼江枫背后的无心剑，干笑道：“江公子见笑了，敝派师弟师妹太过顽劣，子渊作为师兄，不管管不行。” 江枫道：“嗯。” 晏子渊汗。 嗯，好，可以——此人最擅长的语录。 晏子渊实在是有些不理解，这么寡淡的一个人，是怎么跟叶霜河那样聒噪的家伙待一起的？他难道不烦吗，难道不觉得耳朵要炸吗，难道就不想一个巴掌把那小子扇出去吗？！ 然而晏子渊大错特错的一点是，用和自己在一起时的小师弟去类比和别人在一起时的小师弟。 “江枫哥哥，你下来啦！”这时，叶霜河双手捧着一碗粥从外面跑进来，献宝一样端到白衣人面前，笑着道，“喏，今天腊八节，该喝腊八粥啦。” 少年跑得虽急，碗里的粥却一滴都没有洒出来，看得到里面桂圆、莲子、红枣躺在深褐色的米粥里，满满当当占了一整碗，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。 江枫接过来，稍微尝了一口，评价道：“不错。” 叶霜河有点羞涩地摸摸后脑勺，笑得特别小媳妇儿：“你喜欢就好。” 操？！你喜欢就好，你喜欢就好，你喜欢就好！！！ 晏子渊看得毛都炸了，这还是他那个折寿的小师弟吗？！这是被鬼给夺舍了吧！ “咳，咳，咳——”他轻咳几声，试图引起对方注意，可是叶霜河的眼睛好像长在江枫身上一样，一点儿都不舍得分给别人。 “咳，咳，咳——” “咳，咳，咳——” “咳，咳，咳——” 终于，在晏子渊咳成哮喘病人之前，叶霜河回过头来，满脸无语：“师兄，你嗓子不舒服？我给你买药去？” 晏子渊心想，好哇小兔崽子，给他买粥不给我买，师兄我白辛辛苦苦带了你六七年，管你吃管你穿，这才几天就被别人勾引走了！他这么想着，煞有介事地道，“今天腊八，你师兄我的腊八粥在哪呢？” “我的醋坛子师兄呀，别眼红了，你的在我这呢。”夏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，手里端了两碗同样的腊八粥。 她把粥放在他面前，敲敲桌子，以眼神示意，可歇歇吧，老大不小的人了，别一天到晚没事找事。 晏子渊：“……” 师门不幸，他找谁说理去？ |